錢老怪的那句“快了”，意思我是懂得的。

一開始，九冥殘留的血跡當中，有的還只是陣陣冰寒，那血跡當中也少有冰晶。可越是到後面，這種冰晶越來越多，最後鮮血越來越少，反而開始血液變成了血晶。

這不難看出，九冥的身體裏，血液已經越來越少，而體溫卻越來越趨於寒冷。

這倘若是個正常人的話，臟腑內部成了這幅模樣，估計也早已經承受不住，哪怕是生命力比人更加頑強的獸類也不行啊，這會兒肯定早已經堅持不住，已經死掉了。

卻反而，正是這只九冥，它才能一路堅持過來，一路跟隨而來。

又往前走了約莫兩裏地，錢老怪跟白青峰換了換，老錢用他那佝僂又瘦弱的身子，背著背簍，以及當中的鎮水獸，往前緩慢行走。

到這裏，其實已經很難看到血晶了，不是因為找不到，而是九冥的路線，似乎發生了變化，我們找不到它行走的蹤跡，偶爾才能看到掉落的血晶，從而來證明自己一直尋找的路是對的。

漸漸，我們這一天都用在了趕路上。

冰他們那邊問了我們的消息，同時，他們那邊竟然一無所獲。

他們是調查到，有一群人最近來到了附近，然而，分水派的人就像是無聲無息的消失了一樣，完全不知道去了哪裏，就像是憑空消失，竟然也沒人目睹到他們來去的蹤跡。

而此時的我們，已經距離西柳村很遠了，我們一天趕了五十多裏路，沿著河岸往上走，這裏黃河中的水流明顯有些湍急了，聽說再往前三十公裏，就是中下游交接處。

錢老怪告訴我說，黃河上游，實際上就是小股的水源聚集地，這些小股水源聚集在一起，在到了中游地段，因為湍急的地勢，最終才合在一起，從而導致水流湍急無比，但這種湍急無比，一旦要是再到了下游的話，又變得平坦。

但中下游的過度之間，因為涉及到高原與平原的高度落差，所以這些地方尤其多深水坑、深水漩渦一類的東西，別的河段平時是有人跑船的，但到了這地方，不僅不能跑船，還被言令禁止，尤其是在民間河岸邊上的漁民們那裏，這種事情更是私底下的規矩。

這逐漸往前走著，時間長了，我也的確發現了一些問題。

這裏的河水看上去的確不像之前那樣清澈，但也不是多麽渾濁，只是，水卻著實深了不少，而且江中的漩渦不少，最令人奇怪的是，那些漩渦當中，還時常冒出各式各樣的泡泡，這是否代表，漩渦底下有什麽樣活著的生物呢？

天色到了這裏，已經完全黑了下來。

好在這附近有個鄉，我們去了鄉裏的招待所，那是兩層瓷磚龜裂，漆皮斑駁無比的老式建築樓，上面已經被風吹日曬涮洗發白的招牌顯得毫無生機，鄉招待所門口擺著個豬肉攤，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裏早已經廢棄了呢。

“小夥子，你們……這招待所，還開麽？”

錢老怪一見賣肉的那高大漢子嘴裏叼著煙，正一臉不耐煩的模樣，還是走上去問了一句。

那漢子還是挺尊老愛幼的，看起來一副不耐煩模樣，可見了錢老怪，還是笑著點點頭：“裏面就是，你們三個是同路的嗎？”

我們點點頭，那漢子一見，沖屋裏吆喝道：“連芬，給他們三位安排三間能住的房子。”

“我們，一間就夠了。”錢老怪是習慣了省錢，直接說了一句。

漢子這時擺擺手道：“不妨事不妨事，反正這招待所住客少，房子空著麻煩，你們一人一間，還有點生氣不是？”

我覺得這漢子還是挺好相處的，進了招待所大門，他婆娘正在櫃子上看電視呢，房費隨隨便便一人交了二十塊錢，就把我們領到了二樓上三間連號的房，我跟錢老怪他們就這麽住下了。

漢子婆娘，也就是這個老板娘看到我們走來的反向，女人家本來就多事，又管不住嘴，就靠在門上跟我們閑聊起來：“你們，是從河岸上來的？”

“可不是嗎？走了一天，這腳都磨出泡來了。”我答應了一聲。

女人聽到話，一臉驚恐狀說道：“這幾天都提防著點兒吧，少去河邊，你們這些外鄉人偷偷帶東西，我們都懂，可不能為了錢，就不要命啊！”

錢老怪楞了楞，我還正不懂這偷偷帶東西是啥意思呢，錢老怪翻個白眼，沖女人問道：“你把我們當成盜墓賊了？”

“黃河岸邊古墓多，古董也多，你們又是外鄉人，不是本地口音，對於我們這兒的忌諱一點兒也不懂，連河岸都敢去，這背簍裏的東西又這麽發沈，上面還蓋著紅布，你們這樣兒的我見多了，都是表面上不承認，背地裏做什麽的……咯咯咯……”

老板娘一陣咯咯咯的直笑，然後拋了個你懂得的姿勢，朝我們笑道：“其實都懂，這些年裏，我們見的多了，對你們也沒啥不敬的，就是給你們提個醒兒。”

老板娘說道這兒，或許是發現自己的話有點兒多，她趕緊搖頭道：“你看你看，這不是話說著說著就多了，吃點兒啥自己去外頭買啊，我們這招待所可不管飯。”

她是扭著屁股走了，不過我反而疑惑的看著錢老怪：“咱們三個，真的長得像盜墓賊嗎？”

錢老怪瞪了我一眼，沒理我，反而是白青峰，他也看了看，隨後點頭道：“有點像。”

我很無語，等到晚上出去吃飯的時候，我有些不放心。

那個老板娘看起來太靈敏了，這麽多的事情她竟然都見識過，那我背簍裏這尊鎮水獸，會不會到時候被她給我偷偷動了手腳？

不過想了想，那女人挺豁達的，眉眼之間的笑意也是在真的笑，並無做作的感覺，似乎也是可以放心的。

這時的我也不管那麽多了，先出去到街上吃飯。

白青峰是下去順手買了幾個饅頭就回房間了，說別的吃不下。

我跟錢老怪在這鄉裏轉悠了半天，跑到一戶人家家裏弄了碗羊雜面，這地兒雖然看起來小，也就一條街面，但好在人家還真有兩家館子，晚上天黑也沒那麽快打烊，尤其是到了晚上，這吃客還真是不少。

就在我們吃飯的這家店裏，就有不少民工裝扮的人，也坐下來，同伴六七人，肥腸面羊雜面什麽的，吃上了。

聽他們的交談，我跟錢老怪才知道，原來這附近有個礦場，這些都是在那邊上班的，工人們沒事兒閑聊著，最後竟然也說到了黃河岸上最近發生的事。

“呂家那姑娘找回來了麽？”

“還沒有，昨天丟的，不過看模樣兒，應該是難了。”

話說到這兒，另一個聲音這時摻和說道：“你們就知道呂家丟了姑娘，還不知道老邱他們家那倆小子也不見了吧？”

“這又是啥時候的事？”

“今早來著，孩子丟了家裏大人也不知道咋想的，雖說了報了案，可現在也沒咋找到，估計是兇多吉少，都歸了河神爺了。”

這人說完，旁邊另一人小心提醒他到：“噓……，不要提河神爺，得罪了老爺，咱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呢。”

“嗨，我就是為那幾個孩子鳴不平，他們是真的可惜，才多大的孩子。”

這人說完話，隨後轉過來又嘆氣道：“不過今年這河裏是咋的了？每三年祭回河，咱們去年才祭了，祭品一年比一年豐厚，這去年過年不是河裏鬧騰了幾天，掀翻了船，按理來說也不會這麽早鬧騰啊，可河神爺這是又因為什麽不滿意？咋又來了呢？”

“嗨，誰知道呢，你們看別的河段都不鬧事兒，就咱們這裏怪事多。”

“你是不知道都說咱們這裏的地方才是福地寶地，過去老人們說，黃土高原底下壓的有魔王，咱們這裏在古代就叫中原，中原地區皇氣籠罩，這魔王就是被咱們這皇氣鎮壓的，你們也不想想看，咱們這裏跟高原交界，魔王要鬧事咱們有什麽辦法？”

“是啊，要不咋說咱們這地方是皇氣籠罩，有金礦呢？要不然，誰還在這狗屁地方待著，早跑遠了。”

我跟錢老怪在對面那些人說話的時候，邊吃邊聽，最後還要了兩碗面湯坐著慢慢喝，就是為了一直聽他們把這話談下去。

等到那些工人們走了，我付錢結賬的時候，心裏還是有些恍惚。

魔王跟什麽皇氣，這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兒，聽聽他們瞎扯就算了，這事兒沒譜兒。

最關鍵的是，丟了三個人，一個昨天丟的，一個今天早上丟的，就在黃河岸邊上。

至於說水裏河神帶走了這三個人，我更多的以為這是迷信的說法，哪兒來的什麽河神爺？又哪兒來的這麽多作祟的妖魔的？

反倒是錢老怪，他想了想，忽然問道：“細娃子，你說丟了的人，會不會是九冥搞的鬼啊？”

錢老怪這麽一說，我一想，還真是有這種可能。

我對錢老怪說道：“不如咱們今晚，出去找找？”

錢老怪側耳一聽，便罵道：“幹什麽？去送死啊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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